人生来是为了什么呢。
她微笑着用略带捉弄的疑问语气说出这句话。
“总之肯定不是为了输。”一边对言语干扰进行反击，一边阅读着她的神情。
哼，虽然你想极力隐藏鬼的位置，但是很抱歉。
胜利是属于——
嗯？
把鬼牌拿掉决定用黑桃A当乌龟的牌局，如今再次抽到鬼的我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仔细的想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居然被你抽到了，看来玩不下去了呢。”
“......”
“抽乌龟的鬼牌果然还是要鬼牌才对！”
“但是明明拿掉了怎么还会有鬼牌？！等等，那那边的黑桃A是怎么回事？”
“黑桃A是乌龟啊，”亮出压在收起桌板里的乌龟之后，少女说出了自己的游戏理解，“但也要有鬼牌吧？”
等等，就算有两个单只的鬼好像这个游戏还在规则之内......不对。
“鬼牌要怎么样才能跟A凑成一对？”
“凑成一对就看不到你现在的表情了，那多无聊啊。”
“......不对，说到底一副牌不可能有四张鬼牌的吧，你——”
“我从其他的牌里拿过来的，你看，图案都不太一样吧。”
看着她得意的把手上的牌亮出来，我虽然不想由着她的想法走，却仍旧瞄到了她的手牌。
你这——
“不是全都是对子吗！？”
明明赢了却还在愚弄我——
不对。
“两个人玩抽乌龟为什么我会有五张单牌你已经全部都是对子了啊？！？！”
“那当然是，”少女眯起狡黠的目光，随后绽放出所谓少女的笑颜。
“我也不想输咯？”
第一次玩的话，果然不想输。
看着刚刚还缩在列车角落哭泣的男孩子涨红脸的大声争辩，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朝附近的乘客道歉，少女在心里这么想。
而且你的话让我赢也可以的吧？
这个人居然堂而皇之是做出作弊宣言就不说话了。向前座回过头看着我们的乘客道过歉后，下意识想说些什么一侧脸就看到她明显是有意识维持着微笑的样子。
虽然这样子笑也很好看。
但我还是更喜欢她开心的模样。
“在站台里不要到处跑动。”
“要在妈妈的视线范围内活动。”
“手扶电梯要靠右站。”
“列车要先下后上。”
脑内回荡着今早对他一遍又一遍提起的警示，或者说是命令。不知为何，昨天还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从今天起要做个成熟大人的男孩今天却比往日更加亢奋了。
嘴里喊着“我是第一名！”，不断加快脚步从手扶电梯飞奔到站台的男孩不顾身边或厌恶或无奈的行人，朝扶额叹息和面带微笑的二人挥舞着他小小的手臂。
男人不紧不慢微笑着向附近的行人礼貌的道歉，女人则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或是羞恼或是烦躁的心情暗暗加大了力度朝男孩走去。
真是的，这个臭小子兴奋个什么劲啊。
走过去，教训他一顿，然后不经意间跟他对视，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对他说孩子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兴奋，然后他回答嗯，小孩子出门嘛，活泼也很好……嗯，这样子的发展应该也不错。
本来应该是这样。
当决定实施计划准备转头看向同行男人的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又似乎没看到。
孩子脸上的笑容像是魔术一般骤然消失。
那表情的变化令我无法忽视。
但回过头观察他的结果就只是眼睁睁看着他在我眼皮底下独自登上了列车。
“等——”
下意识的，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在我急忙的赶到列车的门前，列车却已经关上了车门。
是我因为不想和身边的男人分开跑的太慢了吗？
我拍打的将要行进的列车的车门，身后的男人也赶到并寻找着紧急开门的按钮。
但我知道，所有的行为都无济于事。
那个小小的背影，一眨眼就消失在轨道上。
又或者，其实我在心里的某个地方也想就这样把他直接送往某个地方。
我蹲坐着拼命的捶打着地面。
无法原谅这样子想着的自己。
“妈妈，谈恋爱了。”
看着并不喜欢的电视剧，我听到母亲用稍微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男主角被扮演着奸角的上司逼得走投无路，终于忍无可忍说出了那句比电视剧本身还要出名的台词。
“吔〇啦梁〇凡！”
混杂在鬼畜视频里的各路名场面的台词之中，母亲的话仍旧是传达过来了。
我很了解母亲的性格。
她是略微有些紧张。但紧张的原因并不是像是被儿子抓到有恋爱对象这种，而是单纯的公布恋爱状态时候的紧张而已。
也就是说，这只是母亲的通告罢了。
我要谈恋爱了。
注意到母亲在寻找电视遥控的时候，我在心里为梁警司捏了一把汗。
可以吗？能听到那句台词吗？！
镜头转换到梁警司的画面，他面对着男主角的枪口，怒目圆睁，嘴唇微动。
来了！
“下属唔准搏上司嘴！”
咻。
“我们聊聊这件事吧。”
嗯。不准搏嘴呢。
对方是妈妈的老同学，学业有成，工作顺利，重情重义，重点是很喜欢我妈，也不在乎我妈还有孩子......母亲领上她的母亲和妹妹一同给我做思想工作。只是这阵势相比“安抚”更像是“说服”。
大概就是形式上把流程走一遍，然后用尽所有的牌来让我点头。
“你一定可以理解你妈妈的对吧？”这是阿姨的说法。
“你妈妈真的很不容易。”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是外婆。
我其实也并不太在意。母亲的恋爱的确也不是什么坏事，她的不容易我也看在眼里。只是心里总是有些不自在，她们这口吻像是我会坏了她们的什么事一般。
被场面的气氛营造得像是我不断反对而终于答应了母亲的恋爱一般，妈妈双手捂着脸，在阿姨的怀抱里放声大哭。
虽然母亲平时的表现也是略有夸张的成分，但她这般大哭我还是很惊讶的。
因为我从来没想到原来我的存在真的那么令她束手束脚。
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的第一天，母亲和她的男朋友打算带我乘列车去远足。
以往的假期用学业繁忙推脱的我终于在这个假期失去了理由。
而事实上小学生又有什么繁杂的学务呢？母亲明显也看在心里，这次强硬的远足只不过是没法拖延下去的以往的某次出游罢了。
是的，不管早晚，最终母亲会与那个男人在一起，这是一早就知道的。
我对此并不在意。
手脚却不住地颤抖。
无法平静下来，从昨天开始浑身都充斥着焦躁。
因为暑假开始了吗？
因为明天要去远足吗？
因为终于要见到妈妈的男朋友了吗？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在小小的十二岁的心灵中，有什么藏在沟壑深处的东西变得让人无法忽视。
看着妈妈惊慌的拍打着车站关上的防护门，我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我登上了列车。尽管车内外的人们似乎都想办法打开车门，但最后却无济于事。
还好没能成功。
看着男人安抚跪坐在地上哭泣的妈妈，我不由得这么想。
如果让他们也进来了，我该待在哪呢。
好奇怪，我明明完全不在意的。
母亲的恋爱，怎么想都觉得不感兴趣也不会在意的。
身体变得僵硬，连听觉和视觉都变得混沌起来。
“你妈妈为了你自己一个人支持着整个家庭。”
“为了你，母兼父职，每天又工作又照顾你的。”
“为了你......”
为了我。
“明明还年轻啊。”
外婆会这么说，妈妈有的朋友也这么说过。
她自己也许也会这么想吧。
我知道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但人的话语的确是暧昧而又模糊的。
“你就是个拖油瓶。”
“没有你就好了。”
在十二岁的我的心里，满脑子的都是这样子的话。
也许，就是这所有的事情一股脑都爆发出来了吧。
我蹲在列车的门前的角落，缩着身子，强忍着要把一直以来的阴影倾泻而出的心情，努力的不发出哭泣的声音。
“十二岁居然还会哭成这个样子。”
在轰鸣着的列车行进声中，女声如同漂浮的泡泡在我的眼前噌的破裂一般，取代了混乱的杂音。
“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啊？那算是姐姐的不对，不该嘲笑你的。”自称姐姐的少女，领着我坐在一旁的座位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的反应。
“哦？居然喜欢被当作弟弟，有点变态耶。”
令人不服气的是，在我做出反应之前她就能先我一步的说出下一句的反击。
“什？！”
“哈哈哈哈不要激动嘛你这哭着生气又害羞的样子真的，”少女拿出新的纸巾擦拭眼角的伴随笑容跃出眼眶的泪水，然后带着坏笑一副要把纸巾递给我的架势，“不想我帮你擦了？”
......
“嗯嗯，很乖。”然后自顾着轻轻的擦拭着有些发红的眼角。
......擤鼻涕还是自己来比较好吧。
“来，鼻子。”
......可恶。
虽然羞耻，但不能违背本心。
收拾着已经不能算是一副牌的扑克，我思索着要怎么才能在这个氛围中开口。
说些什么吧，什么都行。
她那样静静看着我的表情，就像在说这么一句话。
我翻找着脑内所有的词汇和主题。
不知为何，总觉得如果这一句话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们就没法继续说话了。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最终我还是没有胆量问其他的问题。
不抓住就会飞走。
太用力也会刺破。
这个女孩就是给人这样子的感觉。
“居然是问这个问题。”
少女的语气缓和了些，转过头，看着窗外无垠的海面。列车往前飞驰，窗外无云的天空与海却如同静止一般毫无变化。只有被海风扬起的发丝打在脸上的触感才让我意识到列车无时无刻在接近它的终点。
“跟你一样哦。”
而后回头，刺眼的阳光洒在她的黑发和白皙的脸庞上，甚至渲得纯白的连衣裙都稍稍有些发光。
“还是说为了见你而来会比较好？”
......
......的确不错。
我努力去思考前一句话，却全无办法的被后面的半句吸引注意。
少女依然维持着她的微笑，却只看了我数秒，又把视线扎进一成不变的海浪与天空当中。
并不需要改变。
看着带有她身影的海面与天空，我突然这么想。
就算生活是那么的俗套，充斥的烦恼与无聊。它却依然不需要改变。
因为人只要像这样子跟另一个人聊天就可以如此的幸福了。
在如此贫瘠的人生当中，为了与列车上窗口旁的女生坐上同一趟列车，我不禁认为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事情。
这想法跳跃的都已经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程度了......
少女察觉到身旁没有了动静，回过头来看着身边的男孩。
就算是想成我的那句人生来是为了什么的回答也完全对不上吧。
这么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看着熟睡男孩的睫毛，然后如同放弃了琢磨那被定性为莫名其妙的话语一般，普通的靠在男孩的肩上。
虽然也不完全是为了见你而来的——
但也不算说谎吧？
“啊，脖子好累，你也太瘦了吧......”少女抬起头扫了扫眼前的同座，“还是说因为太矮了？”
......
可能是因为害羞也不一定。
——总之！
唔，看窗外的风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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